2009年2月4日 星期三

09

我想我真的搞砸了。要是關係停留在吉他教學的互動上,或許世界可以很美好;或許溝通就是讓腦袋裡的某個點和另外一個人的某個點做連連看。深交之後越連越多,許多線條牽扯在一起的時候,就沒有辦法把線條一根一根的看待。

這真的是瞎掰的嗎?為了藝術而犧牲的赤裸,與金錢權力之間一線之隔,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。然而對於金錢的偏見先進入人的腦袋,人才會對裸體產生負面聯想;對多數人來說那是焦慮後的武裝,對於自身金錢匱乏後的焦慮。

而卡本特妹妹呢,我寧可相信他甜美的酒渦。或許一切都是他哥哥和他的經紀人造成的,因為聽眾喜歡,所以一直壓榨。無論歌聲是否出自妹妹的違心之論或者匠氣,至少我那種誠懇被騙了;也或許音樂是騙不了人的,沒有感情投入的藝術品如何能激起他人的感情共鳴澎湃呢?

『卡本特這個例子滿好的阿,』
『就連猜想也都很合理。』語罷,我發現身邊買早餐的歐巴桑一直看著我。

正當我坐在騎樓下發呆的時候,他背著吉他出現在我跟前。

『先放在你那邊吧,』
『這個月,我看我是用不到他了。』

『你不要回去胡思亂想想到睡不著。這不是你的問題,你並沒有說錯什麼,你說的我也都想過,也都了解。』
『不要把我當作小孩子,我知道人生下來就是為了這些想不透的鳥事。』

接過吉他,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有年輕高中生會跳樓自殺了。

『ㄟ,』
『不管怎麼樣,要好好考試知道嗎?』他回頭苦笑了一下,在遠處和我揮揮手。

『馬的,小麻煩一個。』不過,或許兩個人一起想這件事情比較不孤單。

抱著吉他有種踏實的感覺,至少回到破屋之後的第一件事,而不是拿起球桿。試圖抓了我站在電器行前面聽到最近流行歌曲的和絃,跟著依依壓壓地哼著;我只是記得那每天強力撥送的旋律,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唱些什麼。

「那個人」對我而言到底是什麼呢?我有必要怕他嗎?還是我擔心的是他下次帶了比高爾夫球桿更厲害的武器對付我?我擔心他偷走我的存摺印章嗎?即興的撥著藍調五音階,隨著四四拍solo越來越高亢激動,手指移動的速度越動越快,我不斷自問。

事實上我的財物不過就是那個背包,或者說背包裡存摺的錢,而且我也隨身帶著;這麼說來外公的財物也與我無關,畢竟之前沒有任何處理,現在的我也不會順理成章的接手。和「那個人」這麼一比,我跟他其實一樣,都是個闖空門的小偷。

為什麼我這麼提防著他呢?因為他侵犯了我們家的領地嗎?不是的,這裡從外公死後就不是我們家的財產了,外公生前也一直都不是,這裡是公家宿舍,是碧血六村,甚至外公也不曾擁有這棟破屋,只是沒人關心於是放在這裡罷了。

那個流離失所的年代,這裡曾經給過媽媽阿姨們安穩的棲身;隨著他們嫁了,我們出世了,這裡變成我們這一代玩耍的基地、媽媽阿姨們部份精神寄託的來源。不過,這裡仍然是外公外婆棲身之處。

放下吉他,我終於明白恐懼和產權無關,「那個人」入侵的是我的回憶。

即便被抽光的空氣讓這裡窒息,時鐘停在某個禮拜三的三點四十二分五十七秒,但它並沒有死。它仍然見證了這些回憶,早從被放在那裡的那一刻開始。

看著放倒的球桿,想起外公六十大壽,舅舅背著一大包球桿走上樓梯,小朋友們一湧而上,人手一枝,跟著舅舅的動作陪著外公一起學推杆的情景。這件事情就發生在茶几和電視中間的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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