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2月28日 星期日

02

外公的腳踏車被偷走的確讓人覺得生氣,不過他又不像是那些能隨時放在身邊的水壺或是外套,可以把他綁在身上,至少睡醒的時候還留在身邊。想想這些年來我的皮鞋、小電視到最後撿來的收音機也都這樣不翼而飛,就也沒有什麼好難過的了。

『第一次小電視被偷的時候,我還以為世界末日來了。』我對著電線桿旁邊的鋁罐說著,『就像你,你明天的這個時候也會消失。』

坐在樓梯的第一階,夕陽出現了;並不是太陽要消失,因為夕陽是一個重要的指標,他的出現暗示著夜的來臨。『現在走過去剛剛好,』起身看著鋁罐,『我去吃個東西,晚上再來跟你繼續聊。』

花了兩個小時走到熟悉的防火巷,後門有幾個熟面孔在那兒等著;四目相交卻沒有說任何話,我拿出今天在路上撿到的戰利品。

『打一枝來認識一下。』其中一個大肚子的傢伙和我要了一根煙。

『今天星期幾,』點了煙,他慎重的把打火機放回口袋最深處。
『今天又是火腿沙拉剩最多,我來的時候有去頭前稍看一下。』

『我最不尬意的就是三明治,』大肚子說著,
『美奶滋沒法度放久,這款天氣放到明天就都臭酸去。』

『有吃的就不錯了。』另一個光頭湊過來,沒說一聲就拿了一個煙屁股走。

不知道是第幾個煙屁股,圍著白色圍裙的小弟提著紅白塑膠袋,從後門走出來。大家沒有蜂擁而上,小弟看了我們一眼,沒把塑膠袋裡的東西倒進藍色塑膠筒,只是放在門旁邊,低著頭轉身把門關了起來。

大肚子把最大的雞排漢堡拿走,之後光頭拿了兩個三明治,然後就各自默默的消失了。防火巷的角落有個媽媽,蹲在那裡什麼話也沒講;我看袋子裡剩下三個三明治和一個蔥花麵包。

『你家幾個人要吃。』
『我跟我老的,』他小聲說到,『依昨天就沒吃了。』

『全總給你啦。』我把袋子交給他之後,離開這個又悶熱又有油煙味的防火巷。

又花了兩個小時走回破屋。在門前把家當放下,撇見電線杆旁邊的鋁罐。

『你還在阿,』點了一根煙,我又坐在樓梯前面。

放眼望去是色調不同於白天的熟悉情景。離我不遠的百貨公司還沒關燈,自以為是人工月光,照亮著整個夜空。

『明天一早你就會被清道夫撿走囉。』

『或許也不會是清道夫,』
『我以前常常混的地方,總是有個老女人把你們這樣的東西撿走拿去賣錢。』

『如果被他撿走的話,那我大概還可以猜想你會被送去哪。如果想要再相見,或許我們可以在你身上做個記號,到時候我可以走路去福德坑找你。』

『不要覺得不可能。從前有個糊塗的傢伙把幾百萬現金當作垃圾丟了,大夥兒幫他在垃圾堆裡翻了好幾天。』

『我跟你說,如果我把你塗成黑色的應該會很好認,目前黑色罐子的飲料大概只有UCC的黑咖啡,其他的大概都花花綠綠的。』

『幾年前我去那裡參觀過,很多跟你一樣的鋁罐被放在一起,壓成跟人差不多高的大鋁塊,然後被大卡車一車一車載走。』

『至於最後被載到哪,我就也不清楚了。』

『ㄟ,我跟你說這些可不是要來嚇你,』
『看牙齒為什麼恐怖,是因為你根本看不到牙醫在你嘴巴裡動了什麼手腳;如果說是打針,你就這麼盯著他看,痛,時機也是你自己看得到的。』

『你知道的,知道自己將何去何從,總比前途茫茫好過一些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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