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2月25日 星期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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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道睡了多久。總之,我被廊外的大聲公吵醒。

大聲公旁邊圍著許多同行,有秩序的排成一條直線。我引著領,墊腳看著前方的招牌;「釋迦牟尼佛聖誕與浴佛典禮」,斗大的字樣,信徒們念念有詞地和神明們溝通著,和我們這裡的沈默與失神成了對比。

天氣越來越熱,越是接近打飯班,越能感受到那股熱氣。沸騰的水氣、日照的直溫、流浪漢與工作人員們共同製造出來的二氧化碳,集中在制式的展場用遮陽棚裡,加速擴散身上的體味。

接過食物,一手拿著碗,另一手是跟著我多年的背包,為了保持平衡的緩慢速度,讓我親眼目睹剛剛睡覺的地盤被同行佔據。

另外找了一個位置坐下,面無表情地吃著難得的熱食。放下粉紅色塑膠碗和竹筷,剛剛佔了我位置的同行又去領了一碗,開心又毫不遮掩的表情寫在臉上,吃相亦同。

吃飽了撐著大概就是這模樣。香客來來去去,遠從日本來的觀光客一車一車的來,我在這裡的日子說長不長,說短不短,卻已經能夠認出幾個導遊的面孔。

『不知道相同的介紹,這輩子總共要說多少次。』我替他們感到悲哀。雖然我不懂日文,但是我猜內容大概是大同小異。

余天這輩子大概唱過五千次榕樹下了吧。即便是這樣,製作單位要他唱他還是得繼續;或許每一次唱的時候,路邊那棵榕樹讓他懷念的方式都是不同的。不過好像導遊一樣,畢竟說了五千次,連自己都會煩。

就這麼坐著,直到黃昏。

背包墊在頸椎的臥姿讓人渾身不自在,卻說不出個所以然。背起背包,撇見身旁同行讀著晚報,嘴裡念念有詞,內容多為來路不明的情緒與意識形態共同交織的埋怨,訴說著每一個到龍山寺會合的身體,一段自圓其說的邏輯遊戲。

而我,則是那個看清一切騙術,想放空卻沒有勇氣,只能在寺廟周邊不斷等待「真我」即將降臨的旁觀者。

被看透的是那個世界裡沒有存在感的日子。大腦不斷運動著,也相信大腦是唯一可以信賴的器官,相信自己的存在只因為大腦運動,在腦死之前,讓那個被正名的「假我」無限擴張,蠶食著靈魂。

於是選擇這樣的放逐,進行「四大皆空」的實驗。在見山不是山的階段,用另一種極端的手段,強迫自己不再使用大腦;像個流浪漢,該吃的時候吃,該睡的時候睡,隨著最原始的需求,一切從零開始。

不過誰知道這是不是另一套自圓其說。

在這一天,受到釋迦牟尼的恩典,我知道我累了;找不到靈魂,甚至找不到畏懼腦死的解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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